再过两天是戴老师的逝世十周年的纪念日。在这个时候,更加让我怀念戴教授。
戴老师在我上大学期间,教给了我很多东西,在我的人生、在我的学习、在我的教学、在我的科研、在我的学生培养方面等各处实际上都反映着戴老师的足迹。
其实,我上大学的时候,是没有任何志向的。我的目的就是很单纯,就想把农村户口变成城市户口。但是在上大学期间,特别是跟着戴老师,从1979年开始学数学的时候,让我对数学产生了热爱。这个热爱并不是因为我自己聪明,或者是因为我自己很早就对它(数学)很喜欢,我不知道数学有什么用。但是在戴老师教我们的过程当中,他注重的有几点:第一,就是说我们不能耍小聪明,我们要知道我们在干什么,这是一个思想方法。第二,他教会了我们不能光是以找到答案为目标,其实找到答案,并不是目标,寻找答案的这个过程,比答案自己本身更重要。第三,他要教会我们看问题,要从大处去看,不能把眼睛放在一个小的方面。
那么从大的方面来看,我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呢?那是在1979年,其实我原来是学柴油机的,我刚入学的时候是柴油机专业。过了一年以后,到数学师资班。
在我们到数学师资班的第二个学期,应该是1979年的秋天。戴老师给我们老师开了个讲座课,叫《测度论》。当时我们不懂什么叫测度?第一次他鼓励我们大学生去听。那么第一次去听的时候,他没有讲什么是测度。但是,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很大很大的一个积分。当然我们学过微积分啊,知道这个积分是怎么回事情,他就讲这个积分是怎么回事。然后,这个测度在这里边应该是在这个积分号里边在的
。那以后在整个学的过程当中,就是在讲测度论,不管这个技术是什么呀,我总是把它拿到一个大的框架当中。其实在我以后的所有的,不管是在各个方面的教学研究当中,我总是要把每一个东西,把它放在一个大的框架之下,看它起什么作用。从这个角度上来看,然后你以后在自己的研究当中,你就不一定按照别人的或者是他怎么的。既然是为了起这个作用,我可不可以用别的东西去代替。这个恰恰是贯穿我整个人生当中,特别是在数学研究当中的一个主体思想。
第二个,戴老师当时教了我们很多独立思考的这个能力。特别是他上课一再的强调,当我们说我明白了。他说,别说明白,明白很难的,很不容易明白,或者是不要说懂,但是要说个知道。知道和明白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。所以说每次碰到事情,我们不光是知道了,但是我们还要进一步去深思,这背后隐藏着什么?那么这个在数学、在科学研究当中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思想。
还有好几次,我在自己在做一些题,我自己连续做了3天没有做到。去想问问他,他说是你再做一个礼拜,我做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做出来。他说,你能不能再想一想。但是他在我转身走的时候,他给我提了一个字,就是说一句话,他就是说考虑小数分解。那我一转身,我说我明白了。我这时候看到了戴老师脸上带出的那个微笑,到现在已经40年过去了,这应该是在1979年,春天的时候,他在给我们讲数学分析的时候的一件事情。但我是到现在是永远是记着的。
其实呢,通过这一点,戴老师在对学生的培养方面,他真是不拘一格。对我来说,我恐怕是,不说是在船院,也可以是在全中国经历过这几个受到这样的一个独特的待遇。在我大学四年级的时候,别人都要在期末考试期间,我能够和安建培还有关波去长春去听讲座。而且恰恰是在这次讲座当中。我利用戴老师教给我们的这些大问题是什么。在他讲的一些问题,就是在讲东西的时候,我就自己在思考问题。等他这三个礼拜东西讲下来以后,我自己就已经想了很多问题,回来以后也开始做、写文章。到了夏天,暑假结束以后,戴老师又送我和安建培去北京。在北京我们听了在清华大学讲的li群,那么这是微分几何里面的。同时呢,在北京大学我和安建培去听了姜伯驹院士讲的代数拓普,张恭庆院士讲的非线性,不是非线性,应该是泛函分析,特别是泛函的谱分析这方面。而且这些课程,我尽管我不做这方面的研究,但是我在我代数,从几何这里边的这个思想,一直是在影响着我。 很不幸,也就在刚刚今天早晨听到了邓三瑞老师也去世了。他们这一代人在解放初为中国的建设奉献了他们的青春。那时候他们很年轻,在文革期间他们都受到了很大的挫折。其实戴老师原来是做纯数学,在文革期间他放弃了自己的纯数学去做流体力学计算。
在79年才招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中,他当时在给硕士研究生讲计算流体力学,他鼓励我们大学生去听。从他这门课上,我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,不光是纯数学的东西,数学的其他地方怎么用,特别是在计算。而且在这个课里,这门课里边,我从他那,他交给我的另外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思想,而且是一直是在影响我的,还会影响我以后这就是对偶理论。当时还在讲一个线性方程组,我们现在线性代数中学过的,要有解,当且仅当他的对偶,他的空间上第一个东西。我现在每次就做到一个东西,我就发现,这个对偶理论就是我们戴老师当时在那课里边讲这个,我在讲到这个地方的时候,他特地停下来,特地看着我们几个大学生,他说这个你们应该明白的。这个在数学当中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思想。就是说我在这边解东西,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解,但是呢,我从他的对偶的另外一边去看,这边我就可以看的更好。这个是数学当中一个很重要的思想,就是说一个东西在两个不同的方面,它有相同的表现形式,一个控制另外一个。
那么今天我们所讲的各种各样的数学,实际上都是这个理论,包括傅里叶级数、傅里叶变换、拉普拉斯变换,包括现在的数学物理当中的镜面理论,包括现在很时髦的表示论,代数几何数论当中所说的南阁马斯纲领。其实呢,这里边都是一个对偶理论。而且对偶理论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数学,整个发展、整个历史。那么类似于这个思想其实很简单,就像量子通讯,或者是一对恋人心心相映,这边咳嗽,那边就头疼。这个就是数学的这个对偶理论。而且这个思想,我每次不管是从什么地方,看到这个对偶理论的时候,总是能让我想起来当时在31号楼的一个教室里边儿,戴老师在给研究生讲的时候,而且讲到这个对偶的这个地方的时候,他特地给我们这几个学数学的学生过来看着我们,而且看我们的眼神,然后这个都是,到现在为止都是历历在目。
好了,那我今天先说这么多。
(作者:林宗柱,堪萨斯州立大学曼哈顿分校数学系终身教授,曾任美国科学基金会NSF小组评审专家,是活跃在代数群表示、量子群、Lie代数等研究领域的重要数学家。)